第2607章牺牲,需不需要-《诡三国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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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蔡昱怔了一下,『或许罢。』

    『为何?』曹操问道,『怨某待汝不厚乎?』

    曹操打量着蔡昱,他觉得蔡昱不是那种能够高呼着舍生取义然后慨然赴死的人。所以曹操对于蔡昱这番举动,有些疑惑。

    蔡昱也确实不是。

    蔡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然后似乎陷入了回忆,然后微微摇头,『我当年在河东,大概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,却见了骠骑十余次……然后见了袁本初袁大将军,只有一次,见了丞相,若是这一次不算,也仅有一次……这样的理由,不知道丞相满意么?』

    曹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这是个理由么?

    我很忙,我有很多事。

    你以为你是谁,你以为谁便都能见我的?

    我手底下有这么多人,哪里见得过来?有什么事上报行文走流程不行么?难道见面就能解决问题了?

    诸如此类。

    可是当这些理由真的成为『理由』,似乎有些可笑,又像是有些可悲。

    因为曹操这里,袁绍之处,和斐潜那边一样,都有上计的,只不过斐潜在上计的时候不仅是会召见这些上计的官吏,甚至还会去见那些并不参加上计,但是是军中遴选出来的勇士……

    是真见面,不是一大群,握个手露个脸的那种,然后走走过场的那种。

    『哈!』蔡昱像是想到了什么,忽然发笑起来,『骠骑说过,他的三问一拉手,还是找丞相学的……拉着手,问过得好不好,最近在做什么,有什么困难……』

    『我?找我学的?』曹操瞪圆了眼。

    蔡昱哈哈笑了起来,笑得眼泪都崩出来了,『没错,没错,他说,他当年第一次见到丞相的时候,丞相上来就是三问一拉手,所以他就会了……』

    曹操恍然,然后愕然,最后喟然,『抱歉……那么骠骑现在还有这样做么?』

    蔡昱看着曹操,『丞相,这个事情么,我想丞相你比我更清楚。长安,应该也有丞相的人……像是我一样的人……』

    曹操目光闪动了一下,然后笑了笑。

    确实如此。

    曹操方才问蔡昱的话,并非是曹操真的不清楚长安的情况。

    斐潜不定时的会离开骠骑府,然后或是去河东,或是去陇西,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三辅一带转悠,也有去秦岭,去终南山的,反正斐潜出行的时候,基本上都带着大量护卫,而且方向都不固定,所以一般人都是斐潜出动了之后,才知道斐潜要去哪里,亦或是都等到斐潜带着人回来了,才得到消息说斐潜之前去了哪里。

    毕竟骠骑么,战马的速度,在大汉当下,已经算是最为快速的交通工具了。

    曹操有时候也会奇怪,为什么骠骑大将军斐潜,就能够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这里去哪里,然后见这个人,见那个人,而曹操自己却经常是忙得要死,这边救火,那边救火,而且还不一定能做好。

    曹操心中其实也有一点答案,但是他不想要承认,也无法承认,所以他期望着能让蔡昱回答可以符合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。

    可是很遗憾。

    『除了这个原因之外……』曹操看着蔡昱问道,『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么?我想,仅凭见面不见面,骠骑未必能让承熙如此归心罢?』

    『……』蔡昱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笑了笑,『「欲成大事,当有牺牲。」呵呵,我想,或许就是因为这句话。』

    曹操皱眉说道:『骠骑让你去牺牲?』

    『哈哈哈,不是,不是!』蔡昱大笑起来,『当时骠骑说,哈哈,当时他还不是骠骑,他说,凭什么就是我们牺牲?丞相你懂的,「我们」,「你们」……』

    『关中,山东?』曹操依旧是皱眉。

    蔡昱缓摇了摇头,然后看着曹操,看着曹操身上那繁华且绚丽的红黑色的官服,然后再低头看自己身上那一身灰白色的麻布衣袍,慢慢的收了笑容,缓缓的说道,『不,是我们,你们。我们,是寒门,是百姓,是黔首……而你们……』

    曹操眉头骤然扬起,然后半天放不下来。

    『我们死了,也就死了。之前有谁会记住?』蔡昱摇头说道,『没有人会记得……只有骠骑,他那个时候,在河东,有一个英灵祠,专门收录在战斗当中牺牲的兵卒……只有兵卒,张二狗,王麻子,李狗蛋,赵家三郎……』

    『在袁大将军之处,没有人会记得死去的兵卒叫什么名字,也没有人会对春天累死夏天热死秋天饿死冬天冻死的百姓在意……没有人,即便是硬着头皮写上去了,送到了袁大将军眼前,也就是「哦」了一声……』蔡昱笑了笑,『没错,我写的,为此还被贬了,因为这样子的事情,打搅了袁大将军的雅兴……毕竟在袁大将军的治下,怎么能累死热死累死冻死人?怎么可能?冀州青州,都是四海升平!繁荣昌盛!』

    曹操的脸渐渐的有些黑了起来。

    『让我想想那个时候袁大将军在做什么?哦,对了,在造园子,修台榭……』蔡昱继续说道,『开心很重要对不对?袁大将军开心了,大家才会开心对不对?所以啊,有时候的牺牲就在所难免了,毕竟总是要有人牺牲的。可问题就是,为什么,为什么老是我们呢?』

    春天要修渠,要耕田,要垒土,要铺路,累死几个算得了什么?只要工程能完工,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。

    夏天要休河堤,要挖地窖,要葺城墙,天气炎热么,老天爷不给面子,热死几个,那也是身体太弱了,多半是本来就有病,旁人怎么没热死?能怪谁?

    秋天要缴赋,要交税,要口算,要各种杂费,富人九牛一毛,穷人就必须勒紧裤腰去缴纳,饿死几个,不也是很正常么,旁人为什么能交得起?反正饿死的肯定都是懒鬼。

    还有冬天冻死人,那可不是太正常了么?大自然优胜劣汰!没看大雪下来,都冻死害虫么,这叫做瑞雪兆丰年!是喜事!

    这些论调是不是很正常?有什么问题?

    蔡昱或许不懂得什么是阶级,什么是阶级的垄断,什么是资本的运作,但是他本能的觉得这个事情让他不舒服,然后他就记住了斐潜的话。

    『想要改变,等不来的……既然之前不行,那么之后呢,不试试,大汉就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……』蔡昱看着曹操,『所以我就来了……这么说,丞相能明白了?』

    曹操缓缓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他大体上能明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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