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-《烈火浇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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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说话间,桃花源里的记忆开始缓缓地往前推动,盛灵渊和宣玑也被卷在其中,被迫跟着时光一起走。

    人族流亡四方的小太子伤还没好,靠在窗边闭目养神,忽然,窗外飞进来的一只怪模怪样的大虫子,直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,淘气的小孩子们压抑不住的笑声传来。盛灵渊虽然只有十岁,也已经在无止境的恐惧中逃亡了十年,早没了童心,既没跟熊孩子们一般见识,也懒得敷衍他们,淡定地把虫子捏下来,他伸手探出窗外,把它放了,冷淡地用不熟练的巫人族语说:“再闹,我还告诉你爹。”

    窃笑声消失了,片刻后,树上冒出阿洛津的脑袋,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,带着他一堆小跟班溜下树,跑了。

    年幼的小阿洛津对盛灵渊充满了好奇,又想跟他玩,又不会主动讨好——他是族长的独生子,被族人娇惯得不像话,从小众星捧月,族里的孩子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跑。在他脑子里,根本就没有“放下面子,主动结交”的概念。他觉得自己在谁窗根底下走一圈,就已经算给了别人天大的面子,这个人族太子理应受宠若惊地加入他们。

    谁知道这位人族的落魄太子给脸不要。

    可把阿洛津气坏了,然而恼怒的同时,“越得不到越想要”的犯贱心理也见风就长。盛灵渊越不理他,他就越想在人家面前刷存在感,于是天天领着一帮小弟来纠缠,把大圣的小木屋闹腾得鸡犬不宁。

    小太子的心性早就被磨出来了,不惊不怒,烦了就施展“告诉你爸爸”大招,百试不爽。

    阿洛津挨揍的频率直线上升,单方面地对人族的太子爱憎交织,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能下地之前,盛灵渊已经基本能用巫人族语简单交流了,甚至学起了巫人族的文字。

    史书上说,武帝“通悟早慧”,但史书没说,这位陛下学舌学得比鹦鹉还快。

    宣玑一开始以为盛灵渊只是天生过耳不忘,就是天才,没办法,跟那帮背诵语法十多年,连英语都说不明白的大学生不是一个物种。直到这时,他才恍然,这只是为了生存。

    九州混战的年代,没人有闲心去普及“普通话”,各族、各地的语言天差地别,有些甚至都不像一个语系。在这种乱世里颠沛流离,如何快速掌握一门方言、融入陌生环境,这是少年时的盛灵渊不得不会的,他得活命。

    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盛灵渊,学起巫人族文字也非常吃力。巫人族文字写在当地特产的一种树叶上的,乍一看有点像古代埃及文,字形都是大圈套小圈,没有汉字的笔锋,跟他们的房子一样憨态可掬,但非常复杂,能看得出源远流长的文化积淀。

    山顶,大圣木屋旁边,居然还有个类似于现代图书馆的地方,里面存放了有大量典藏,只要愿意,外族人也能随意进出。

    哪怕是在宣玑这个当代人看来,这个古老民族的开放和文明程度都有点惊人。他在这“溯洄”中的东川里转了没几圈,已经颠覆了对巫人族的所有印象。

    巫人族是寄生蝴蝶的发源地,这里的人还会各种匪夷所思的咒术,从“巫”这个名字开始,就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。再加上那个神神叨叨的阿洛津……宣玑不可免俗地先入为主,以为“巫人”的形象应该就跟电影里的“黑巫师”差不多——人人都裹得像阿拉伯妇女,只露双眼睛。然后昼伏夜出,没事就围着火堆开小会,商量明天去咒死谁。

    可是原来东川一点也不阴森,巫人族的生活基调甚至是明快温馨的。人们都很懒散,牛羊放到一半,就被不知道跑去哪睡午觉的主人丢在一边,跑丢就跑丢,反正过不了几天,就会有族人帮着捡回来。这里的小孩五六岁就开始启蒙,全族都识字,傍晚没什么事,大家就到山顶的广场消遣,族长和大圣也去,人们没尊没卑地坐在一起,唱歌跳舞、讲故事、闲淡,甚至会漫无边际地争论一些原始的哲学问题。

    “我看这地方简直跟雅典圣城有一拼,”宣玑半是自言自语地说,“为什么要自称‘巫人族’?听着怪吓人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自己的文字里,自称是‘住在半山坡森林里的人’,”盛灵渊说,“‘巫人’是当时外人对他们的称呼,吓人吗?那可能是这么叫的人,自己心有畏惧吧。”

    “巫人族的小孩也叫您……”

    “灵渊?”

    “我以为是假名。”

    “我连真名都不记得,哪知道哪个是假名,”盛灵渊挑起眉梢笑了笑,“朕大名少有人提,‘灵渊’二字乃是长辈所赐的乳名,听了反而更熟,顺口报出来用用。”

    听说古人起名最重视寓意,可是“灵渊”俩字怎么听怎么不吉利……尤其是这位陛下还出生在那么个特殊的时期。

    宣玑心说:这什么不怀好意的长辈?

    他跟着年幼的盛灵渊在巫人族兜兜转转,看那少年像度假一样,每天就是休养、读书、跟大圣请教问题,或者帮着侍候一下草药,最大的烦恼是熊孩子王阿洛津老来骚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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